脚滑女

歌词本



练笔的一篇文章,直接在编辑里更新。

一句歌词一个故事。


 

第壹个

“越长大,越孤单。”


 

街上的景色在秋天下显得萧条和孤单。旁边两行梧桐的叶子青黄不接,像是一场失败的巴黎服装秀,衣服被撕碎在巷口和下水道里。人行道上因红灯绿灯引起的革命,那些精致的疲惫面容,来来往往,乐此不疲。


 

旁边的店铺拉开了门,偶尔也从快餐店里冒出早餐的味道,廉价油条和肠粉被大口塞进嘴里,来不及细细咀嚼,看见表上的时间便匆忙下咽。太阳还没有睡得清醒,城市就开始了一天的生活。


 

一切对于朴籽来说都没有什么两样来说都没什么不一样。她仍旧如同以往一样,走出那个没有阳台的房子。路过橱窗的时候看一下自己今天的样子,到站台去搭十五分钟一趟的公交车,手里拿着隔夜的包子,走上第二层露天的位置,闭上眼睛坐下来。


 

朴籽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想起了他。

那一年那一天,天气回暖,门口那棵矮小的梧桐抽出了新芽,欣喜地炫耀着喧嚣城市里不起眼的小小生命,给灰暗的天空添了一抹小心翼翼的绿色,攒在枝头,仰望或俯视着这个都市。

朴籽对他告白也选在了这一天,她想,今天日子好,我去告白,说不定就成了呢。

于是她在学校走廊拦住准备回家的他,说学长,今天天气这么好,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试试看?

然后他展开了笑脸,眼睛微微上翘,勾起的弧度有点像枝芽往上慢慢伸张,带着满满当当的笑意,甜的朴籽脸红心跳。


 

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公交车上。他们两个坐在花花绿绿的双层巴士上,从第一站搭到了最后一站。路过了人来人往的子矜街,穿过了中福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,沿途那片波光粼粼的海。她把手中规中矩的搁在腿上,突然被他拉过去用力地攥着,捏一捏,然后十指紧扣。

朴籽异常紧张,她扭过头去问:“这个时候时不时特别适合接吻?”

话音未落,他突然凑过去在朴籽的嘴唇上轻轻的啄了一下,像是蝴蝶在一朵花上面扇了一下翅膀然后匆忙溜走。

“朴籽,在一起真好。”

夜晚的香港灯红酒绿,街边到处都是等计程车和公交的长龙,维多利亚的夜景美得不像话,灯火辉煌,时不时从远远的地方听见英国女中音在高歌夜曲,海上有行船驶过。

“嗯。”


 

在一个很深很深的夜晚里,他突然说,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。

有多远?从香港到北冰洋的距离够吗?朴紫趴在他的小腹上,天真地问。

那个时候刚毕业,在混乱而复杂的社会面前,没有人不显得焦头烂额。人们有理想,但没有翅膀,也买不起竹蜻蜓,只能依靠双腿在泥泞中跌趴滚打,然后成为一个自己原先最讨厌的那种大人。

他沉默着,迷茫地走到一面墙前,仿佛那是一面不存在的窗,供他仰望。他说:“朴籽,你有什么愿望?”

“和你永远在一起啊。”朴籽坐起来,看着他瘦削的背影,脱口而出。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个愿望的时候是在电脑桌前,深夜里为一份文件加班,朴籽托着那张画着工作妆的脸,觉得自己以前太年轻。

“朴籽,对不起。”他那段时间一直在说这句话,在一起逛街的时候他停下来低头看着她,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给她碗里夹很多很多的菜,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,他也会突然坐起来摸着朴籽的短头发,说:“是不是越长大,越孤独?”

朴籽当时在做着一个甜蜜的美梦,梦里有他和一栋高高大大的房子,一个可爱的小孩,门前的梧桐树开了花。

当她早上醒来发现他把行李全部带走电话关机的时候,她才明白,这只是梦而已。


 

公交车到站了,朴籽的包子咬了一半,天边远处的地方鱼肚白已经很明显了,她擦干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捣蛋眼泪,走下了公交车。

今年公司业务很不景气,朴籽做为业务经理被骂的很惨,顶着黑眼圈没日没夜地灌着廉价咖啡,垂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剥落生霉的墙角听训。

她走进冷气开的有点大的办公室,听到了员工们闲暇时的琐碎闲事。

“听说了吗?今天转来了一个新人,刚进来就是副经理了。”

“可不是,他好像是老总的女婿……”

朴籽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,她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及时完成的。她把文件摞成一摞,开了一瓶快要过期的矿泉水一口灌下去,像是闷了一罐烈酒,强迫着自己努力地度过一天。


 

中午休息的时候,那个传闻中的副经理来了销售部。

当时朴籽刚买了一份快餐回办公室,大门风口的地方空调猛烈,吹得人眼睛酸痛。

她揉着眼睛一边走过去,看见了站在那里谈笑风生的副经理的面庞。

可能是手上的力度太大,朴籽硬生生搓出了眼泪。


 

他好像察觉了什么,以为是哪一个刚刚漏掉打招呼的同事,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转身,看到朴籽的那一刻,整个人都僵在原地。

朴籽向他点头示意,擦肩而过的时候,她嗅到了他整齐西服上昂贵香水的味道,刺鼻难闻,像是一把尖刀利刃,把她伪装的镇定戳的粉碎。

少年时朴籽参加运动会,跑800的中途崴了脚。她蹲在原地,身边是其他运动员冲过终点线呼啸而过的风。她听到了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唏嘘声,听见了广播里名次的播报声,听见了体育老师失望的叹息声,听见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哭泣声。

突然,她整个人脱离地面,被一个人背在了背上。

是他。

他背着朴籽,朴籽的手环住他的脖颈,一起走过了终点线。路程不长,但对朴籽来说,烈日炎炎下,她的英雄陪她走过了人世间最长的一段路。


 

她闻着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,混杂着微微的汗水和青春荷尔蒙气息的味道,感觉很安心。

时至今日,她还记得这种味道,可拥有他的人却在岁月里消失不见了。


 

这天晚上朴籽没有睡觉。她在那件拥挤的出租房里想了很久,回忆了很多东西,最终还是觉得,自己是不可能放下的。

自己可能这一辈子,就只是喜欢他了吧。

于是第二天,她递了辞呈,走出那座她工作了五年的大厦,感觉浑身轻松又沉重。朴籽挎着她那件款式老旧的大背包走过大门的风口,刘海被吹的飞在空中,慢慢闭上了眼睛。

就在她要走出大门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像是古时候安和桥下说书人开始讲故事前的那一下拍板重复,沉稳有力,让人顿时清醒。

是他。

他西装革履却备显狼狈,头发被风吹的很乱,即使是摩斯也控制不住,挂在衣领上的昂贵签字笔东倒西歪。

他本来跑的那么急,冲到朴籽面前的时候却一言不发。

他伸出手,慢慢的,慢慢的,带着不堪一击的犹豫,抓住了她的手。

大门口的摆钟沉重的敲击了一下,站在塔顶上的白鸽飞向了天空,马路的红绿灯迷乱交错,他看着朴籽那张和少年时一模一样却又变了许多的面容,疲惫无力地又放下了手。

“朴籽,别恨我,长大就是用来让你无能为力的。”

她没答话。身边人来人往,有穿着绸衫的佝偻老者,有带着帽子眨着大眼睛的放学少女,有夹着眼盯着手机屏幕的男人,也有提着大包小包来购物的大陆人。他们都像是那口摆钟上的指针,不会停下,永恒不息地维持着这个庞大城市的齿轮。

朴籽闭上了眼睛。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,从未有过的孤独感,那些回忆和往事如同大浪淘沙般席卷在她的头脑里,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,快要落下的烧没了的太阳,那些亲吻,那些拥抱,那些青春。

她此时此刻终于明白,她那些掩盖在脂粉下的还未完全褪去的蚕蛹,正在慢慢剥离她的身体,她在剑戟森森的成长下长出的苍白翅膀,呼吸到了外面新鲜的空气。


标签: 随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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